稻浪一波波不停的翻湧,朝我襲來,卻又不經意的與我錯身而過。像絲綢般柔軟的風,輕輕撫過,極輕柔的撥弄著稻浪,稻田閃著那樣奇幻的青黃色彩。我著魔般地佇立在這千波萬頃波濤裡,迷幻光影在眼裡閃耀著,這是稻浪、陽光與風的舞會,而我卻意外的加入了,加入了這樣的風景。彷彿,我才是稻田邊的草人,沉靜地護衛著。不!我並無法捍衛這樣的風景,我只是一個意外造訪的客人,並不是這場舞會的主人啊!     我站在這美麗的橫縱阡陌裡,細細聞著成熟稻子所散發出的成熟香味,挑起埋藏在我記憶深處的神經。時間彷彿停止了,停在那年陽光燦爛的六月,一熟悉的味道,一樣的金黃稻浪,一樣風吹撫著臉龐。忘了多久,曾忘了~那保存在我血液裡最微小細胞中的那一絲眷戀。我回到了這片應許之地,稻浪又引領我回來了,兒時的玩伴一樣的躲村口的大樹樹蔭裡,躲著南台灣的烈陽,但不復兒時灌蟋蟀、跳繩、在田邊的灌溉用的大水圳裡打水仗,抓吳郭魚的嘻鬧遊戲。而我現在只能與兒時玩伴們圍在大樹下泡茶,肩負著看照兒孫的重責,說天談地的回憶當年。時光不再阿!青春如同飛瀑般消逝,讓人絲毫無力挽回。轉眼間,我只能回首過往的歲月了。

    那年盛夏乘著南風,我背起了裝滿壯志與自信的行囊負笈北上,對未來有點不安,有點期待。這是此生第一次遠行,第一次與這片隨四季更替而變換色彩的眷戀相距千里。難忘,老父在火車站的月台上,驕傲的目送我離開這片土地。從未想過,踏上火車的那一刻起,這裡的風景就成了我心裡最深的牽掛與眷戀,那深深的烙印下那個屬於陽光、稻田、仲夏夜螢火蟲流星飛舞的記號。

   從未想過,那年的盛夏的那幕分離,竟然那麼的久。這是當時始料未及的劇碼;那年離開之後,我成了這片土地的過客,年輕時總覺得來日方長,總以為青春是取之不完、用之不竭的。五年、十年、三十年,就像當年在火車上看著窗外的風景,一幕一幕的朝後身後飛去。我很快的融入了都市的生活,不停的開學、備課、目送一屆一屆的學子畢業,歲月真的很快,快得連四季的更替都那麼樣的悄然。

   在一個尋常的休假日,我的太太問我還有幾個月將退休?我打算怎麼過呢?這個問題問的太突然,我從未認真的思考過退休,彷彿一切離我還很遙遠!面對這個問題,我看著窗外,看著後院矮牆上的長春藤映著陽光的金黃,耳邊風鈴伴著盛夏午後的微風響著。

「我們回家好嗎?」我眼裡有我強忍不住的淚水。「妳願意和我ㄧ起回去,回到那片我憶記裡的稻田邊,回到我哇哇落地的家園?我想妳應該會喜歡那邊的!」

「怎麼突然想回去了?」

「那台北的好友,還有這個房子怎麼辦?你真的放的下嗎…?」蕙淑悠悠的說著,她想著我大概只是隨手說說,沒當一回事的微笑著。

「我是認真的!我們回去,要死也得在那片土地。」我堅定的說著。

「我回來了!」我朝著稻田低聲地喊著,深怕驚嚇了她。一樣的六月,我計畫回家,這讓我的心情好踏實、好期待。手裡撫摸著田裡即將成熟的稻穗,實纍纍的金黃穀穗,這是我心裡最深的眷戀。艷陽曬著,南風輕輕的在我的耳邊告訴我:「它們沒忘記我,沒忘記那個當年六月驕陽下在田裡發呆的愣小子…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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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william928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